Home - 健康 - 投資人和創業者怎麼看當前的“醫藥寒潮”?

投資人和創業者怎麼看當前的“醫藥寒潮”?

一名前幾年追著創新藥公司投資、擔心一晚了項目就被人搶走的投資人,即使如今賬上有幾十億要投的現金,但卻始終在觀望中,他要等到一些公司前幾年被炒到天價的biotech估值降低後再投——這是從2021年下半年,創新藥遇冷後投資人一種普遍的心態。

“創新藥”的內涵,在國內biotech流血上市、已上市的公司股價腰斬、一級市場基金開始觀望的情況下,有了極大的改變。

而創新藥的定義,在中國隨著政策和環境不斷改變。無疑,在誕生、扭曲、泡沫化、泡沫破碎後,它的本質,越來越貼近創新藥最具價值的內核——first-in-class。

“價格回歸價值,這段時期對biotech來說是寒潮,其實對投資來說,是個好時機。”上述投資人,擺脫了前幾年和同行競爭時的焦慮。

而創新藥的定義,在中國不同年代有著不同的含義。

18年前的2004年,來自中國一款藥物恩度在美國一場知名腫瘤學術會議上大放異彩,治肺癌的客觀緩解率相比於化療提高了15.9%。

這款藥是清華大學的羅勇章發明的,他為此和榮昌醫藥合資辦了個公司來準備將恩度產業化。但消息一出,恩度所屬的公司便引來了一眾利益方關註,在彼時還沒有VC的年代,各方都願意出重資來引入這麼一款新藥,其中不乏淡馬錫、恒瑞這樣的巨頭,甚至茅台也曾插進來一腳。

但最後,到手的是剛剛從聯想那邊拿到兩個億戰投資金的先聲藥業。先聲基本把這筆錢全部砸在了恩度這個項目的引進上,而後來恩度也並未辜負先聲的期望——2.1億的引入資金,僅僅是恩度後來上市後一年的銷售額。

恩度的發明人羅勇章,隻留下一段和央視主播的愛情佳話,而恩度這款分子,和另一款神內用藥依達拉奉,一起成就了今天的先聲藥業。

恩度這款藥讓彼時的醫藥行業領略到創新的魅力。那幾年,在各種遊擊戰式的壓價政策之下,本土藥企所謂的“創新”大多數是圍繞劑型的改良,用以規避同一品種被發改委不斷壓低的招投標價格,談不上“創造”,更沒有啥“新意”

後來隨著政策的補丁不斷打上,醫藥領域創新要素也慢慢積累,終於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裡迎來第一次蓬勃發展。2015年,畢井泉出任國家藥監局局長後,藥審領域開啟系列重磅改革,在這段時間監管對創新的定義:擁有全新的化學結構和自主知識產權,隻要臨床過程嚴謹,有著相比化療時代的臨床增量,便可以賦予其創新藥的身份參與新時期的醫藥玩法。

這是中國“創新藥”無比風光的7年:低門檻、高回報,吸引了無數資本和創始人參與到了這場創新的遊戲當中。人進來了,中國的創新藥體系也逐漸成型,這時候監管也朝著更進一步出發,把“創新”的定義拔高了一層。

2021年7月,先是以一部新的臨床指導原則提高了對腫瘤創新藥臨床價值的要求。很快,行業也開始回應。2021年10月,作為業內從仿制藥轉型創新藥的制藥龍頭恒瑞,第一次嘗試用研發日的形式向整個行業去詮釋這家深耕創新和制藥領域的巨頭是如何應對整個中國醫藥行業環境變化的。在這屆研發日上,恒瑞首次提到了“以臨床為價值導向”的創新藥開發思路。而就在不久前,CDE也正式落地了以患者為中心”的臨床試驗指導原則。

從資本市場的口味變化,到政策的引導,再到業內的反饋,無數事件都在表面,創新正在一步步重新被定義。

那麼“創新藥”——這個曾經無數傳統藥企和新興雙創公司都想給自己貼上的一個標簽,在經歷過政策的洗禮、資本的簇擁和產業的內卷之後的2022年,到底是什麼樣子?

深藍觀采訪了兩位投資和研發領域資深產業人士,嘗試從中尋找答案。

一、政策在引領什麼?

深藍觀:從頂層設計或者政策制定而言,對創新的要求變得更嚴格了,如果像以前憑借fast follow順利融資上市,現在這條路是不是根本走不通了?

袁建偉:是的。

傳統“創新藥”的定義很難去界定一個真正的創新產品。之前的fast follow產生了大量的無法創造更多臨床獲益的“創新產品”。這些往往是有國外的標準答案在那裡的,隻是copy paste(復制粘貼)填補了國內的一些空白市場。

通過建立資本密集型和人才密集型企業,看似比較順利地在推進價值創造,但整個醫藥發展的速度非常緩慢,copy paste的機會其實越來越少,後面容易發生內卷,路就越走越窄了。

深藍觀:現在是否面臨一個非常嚴峻的現實,就是大量的在一級市場的biotech確實比較缺錢了。如果按照現在的研發投入,可能支撐不了太久的時間,所以現在很需要現金流。

袁建偉:這不是壞事,沒有任何規則說創新的企業就一定是高估值的企業,或者一定能生存下去,這完全是一個市場的選擇。實際上,中國現在還沒有真正走完一個醫藥創新產業的完整閉環。

深藍觀:現在有沒有企業的融資已經在c輪d輪走不下去?還在硬撐著嗎?

袁建偉:目前來看,還沒有太多的公司遇到這種情況。在過去的幾年裡,很多企業募資還是比較成功的,能拿到相當多的資金支持,尤其是去年,那麼它們的彈藥儲備還是比較豐富的。

現在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接下來優勝劣汰。這對創新型企業提出了兩點要求,一是需要在創新層面做得非常好,二是對公司運營的要求會非常高。

Fast follow對於處在早期階段的公司不再是最佳策略,因為它們面對的競爭對手會越來越多,很難再去把差異化的故事講清楚,臨床研究又到了非常花錢的階段,這時它的資本配置/資金配置就會非常難,導致後續在融資/資金配置和它所面臨的風險對沖能力上不匹配,公司發展就比較難了。

深藍觀:現在因為一二級市場估值倒掛挺嚴重的,有二級市場的人認為一級市場的投資人可以少賺一點,不要有那麼高的溢價,你把溢價的空間稍微讓一點給二級市場。也有不少投資人因為估值倒掛,都紛紛選擇去投比較前期的項目,去大學裡找教授創業,因為初創公司的估值還算比較低。

袁建偉:這是挺有意思的說法,這個的邏輯是因為中後期項目估值高,容易倒掛。基於此,我們更傾向和大學教授合作早期項目,一來控制估值,二來滿足創新。

我認為投資早期項目要選擇好切入的角度和方式,不是所有的項目都適合從學校去找。比如ADC抗體偶聯藥這個領域,它創新的來源在於怎麼工程化解決的問題,它可以直接從工業界找到創新的源泉。但是像基因治療、細胞治療,它的創新實際上來自底層工具的變化。底層工具的變化,從工業實驗室裡走出來的可能性很低,從高校裡面走出來的機會大一些。

我接觸了很多高校的教授,和他們交流了技術和公司創業想法後,反而建議他們先不要去創業,因為機會成本非常高。我們一定要非常明確地理解優質的科研文章和產品工業化落地的區別,理解實驗室運營與公司運營的區別。

一篇成功的論文和一個成功的藥品,它們之間的gap是很大的。這不隻是科學研究產業化的問題,它涉及到公司如何運營,如何找到合適的人才把技術落地等等,這是一個思路的轉變。

二、投資的洗牌

深藍觀:如今對於投資人而言,如何能投資到真正的創新項目?

袁建偉:這個時候一定要主動求變。如果一方面喊著要去投創新,但另一方面又害怕風險,那麼就沒辦法擁有前瞻性的思維。真正的創新沒有多少是要靠回顧性分析做出來的,一定是前瞻性的思維。

從邏輯上講,回顧性分析可以避險,但如果在一個創新的時代,一定要用前瞻性的心態和思維判斷趨勢和方向。隻有在這一點上主動求變的基金,才能成為下一波主導性的基金。

創新投資不是嘴上隨便說說,這裡有幾個維度:第一是怎麼評判所投資項目的創新,這是一個對最底層能力的要求;第二是怎樣去面對這些創新所帶來的風險,以及怎樣去化解;第三需要能夠幫助portfolio(被投企業)去延展新的創新能力。

深藍觀:前不久第七次國家藥品集采剛剛結束,其實如果在創新上不努力,大家都隻是去仿制去fast follow,其實創新藥的未來也難逃仿制藥集采這樣的結局。

袁建偉:對,市場隻為有差異化的剛性需求支付溢價。集采的關鍵是價格的博弈,fast follow的創新產品在議價上並不占優勢。這也說明:除非具備先發優勢,否則投入不是創新產品的投入,回報也得不到創新產品的回報。因此,避開集采中對價格的碾壓,本質上還是產品創新能力的問題。

好的創新產品出路非常多,產品出海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但中國創造有議價能力的產品還需要一個過程。整個中國醫療健康產業,本身就處於一個創業的過程,創業先存在、再優化。

所以過去的7年應該算是走完了存在的階段,各個要素先存在下來。目前來看,已經建設了一些不錯的研發基礎設施,創造了一批有全球創新能力的產品,後面肯定要再經歷一個優勝劣汰的過程,但是整體上它一定會產生一個優化的結果。集采政策作為外部環境,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壓力。

深藍觀:其實現在的biotech處於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最後會留下那些真正創新求變的企業,那些被淘汰企業,是不是可以尋找並購的機會或者合作的機會?

袁建偉:就算是相對落後的企業,它面對的是一些資源的重新整合。這些人才吸取了經驗,可以重新去創業,或者帶著經驗加入別的公司,對於整體的創新環境一定是提升的。

三、Biotech創始人重新定義創新

深藍觀:之前有一篇文章說,是醫保部門是把過去的這扇門關上了,但醫保部門是否能為創新藥開一扇窗?

創始人:目前創新藥同質化比較嚴重,通過“國談”納入醫保,價格一般有比較大的下降,創新藥的回報與歐美市場相比還有差距。我覺得10年之內醫保很難為“同質化”的創新藥開窗,如果這個開窗意味著類似歐美的高定價。

同質化的新藥在中國市場幾乎不可能出現高利潤、高回報。現在,大家意識到了這個弊端,傾向於做全球新的藥,瞄準全球市場。

實際上,我們做創新藥的企業發自內心地想去做差異化和原創。但原創屬於高風險,高投入。你不想冒太大的風險,就隻能跟著別人做(follow)。

創新必須有“高回報”的呵護,但國內目前的醫保制度還是“保基本”為先,自費支付的能力和意願不足。也就是說,投入巨大的創新藥在中國市場很難賺到類似歐美市場的巨額利潤。同時,中國的產品還可能面臨美國監管機構打壓,進入歐美市場的門檻比較高。

深藍觀:剛才您說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要把差異化和創新性打出來,要去海外市場,但是您也說過,其實中國要做美國那樣的創新很難,我們既然沒有那樣的創新,怎麼樣再去打入美國市場?

創始人:我們去到美國市場,或者說全球的其他地方,我們必須要做原創或者差異化的創新;也就是說我們要去搶美國市場的蛋糕,就必須做這樣的藥。

創新方面,目前我們的生態整體上還沒法跟美國比。但是在單點上,我們也可能產生領先的優勢。就基礎研究來說,有一些教授的水平本來就是世界級的,並不比美國差;此外,像我們這些企業全面地去做原創,也許很難,但是你也可以做一兩個世界水準的項目,這是沒問題的。

深藍觀:世界級水準的項目,是說世界級水準的藥嗎?

創始人:都可以做。某一家公司的成功率是偏低的,但10家公司就可能會產生一個世界級水準的藥。

深藍觀:您剛才說這個世界級創新水準的藥,您的定義其實並不是像CAR-T或者PD-1、阿達木單抗這樣的神藥,而是說一般的、有全球價值的創新藥,是這個意思嗎?

創始人:對,有些藥是百年難遇的,不止中國,全世界都可能是100年隻能碰到一次。我講的世界級水平的項目是指:比如你做新靶點,你是全球前三名,你就是世界級的項目。

比如百濟神州的BTK,它是全球第三,但比前面的產品有些優勢,也是世界級的項目。世界級的產品中國已經有了,不是說完全沒有。隻是大家以後要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錢去做這樣的產品,而不是一窩蜂來做fast follow或者me too。

深藍觀:這裡有一個看似老生常談的問題,就是創新的定義到底是什麼?企業家如何理解,醫保局這樣的監管層如何理解,整體醫藥界如何理解,這些群體對創新的理解可以決定最後出現什麼樣的創新藥。

創始人:如果把創新隻理解為神藥式的、革命性的創新,那就很難,在任何國家都很難。比如一些新藥每年都有十幾個,但這些藥很多是孤兒藥,全世界患者不多,年銷售達不到一億美元,它不是重磅炸彈,但在創新上是一樣的,隻是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其實你無論如何定義創新,最重要的、最核心的部分——無論是醫保局還是市場的看法——都應該是這樣:創新就是解決未滿足的臨床需求。

我們想做最前沿的創新是有難度的,但是我們依然可以有創新。創新有不同層次和形式,像第一三共最新推出的ADC藥物DS-8201,也是一個劃時代的藥物,但它就是老藥老靶點的一個組合創新。

袁建偉:祥峰投資合夥人,擁有十餘年的醫療行業投資經驗及藥物研發經驗,累計投資超過30個醫療項目。

創始人:某化藥方向博士,目前擔任一家成立六年的創新藥公司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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