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墨爾本的機場等飛機。
住在塔斯馬尼亞時,並未覺得有不便之處。隻有在動身前往異國的情形下,才感到路途遙遠。日本飛到新加坡7個小時,轉機停留9個小時,新加坡到墨爾本6個半小時,轉機停留5個小時,然後再有1個半小時的飛行,回到霍巴特。
接近三周的旅程,今日結束。
二
為了省錢,我全程買的廉價航空的機票,一件托運行李都沒有買。
7月25日凌晨,我提著小同學那裡借來的粉紅色健身包就去機場了。
照片發給朋友看,朋友說:就這點東西?天吶,浪人的感覺出來了。
這次也是我自己旅行史上的突破。三周的國際旅行,所帶的行李不超過7kg。一切從簡。
這種簡單也在心理上給了我一種安慰:讓事情顯得遊刃有餘,不必興師動眾。
輕裝而行,無拘無束。
在飛機上看到了日出還拍到一張非常“地球”的照片
三
原本想順道組個小團,一起去看花火,看藝術節,卻忘記了一個事:世界各處旅遊業的恢復潮早就山呼海嘯磅礴而至了。
我在網上感嘆,買不到長岡花火大會的票,朋友回復我說:長岡花火大會的票,從4月開始銷售。先是本地居民抽簽,然後是本地居民購買,然後才是全國抽簽購買。如果還有餘票,才會放出來最後一輪網售,不是可以臨時起意的行程。
當然,最後我還是靠在旅遊業的關系幫忙,買到了兩張票。並找到了附近的一間帶和室客廳的公寓作為住宿。
長岡花火,名義上是日本的“三大”花火祭之一。實際上的規模達到了100萬人以上,遠超剩下的兩大。可堪第一大花火。
心心念念,得償如願。
實際下來的感受,不如昔日居住鄉間時,偶遇的那場田間煙花——果然,浪漫東西和自己的心境、情緒息息相關。特意買票去看的商業花火,終不及雪中送炭時的燦爛。
長岡花火大會的特點有二:時間長,連放2個小時不帶停;花火很大,每一顆都要籠罩世界。
四
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節也看了。
760公裡的面積,靠公共交通幾乎不能覆蓋。租借電動自行車也很勉強。
騎車當日,遭遇一場暴雨。躲在古寺,於佛堂青苔間看暴雨傾盆,進不得,退不得,心裡倒也沒有特別焦急。
隻是當時的種種感受,事後無論以什麼方式落在文字,終究描繪不了那刻的心情:身在不知所蹤之處,本該隱隱不安,卻期待著未知遭遇到來的心情。
新鮮、期待、失控。
塵埃落定後的回憶,已不似當初。
暴雨奔行後,坐在光の館這處宅邸隻有三間房,可作為酒店預定
藝術節值得一看嗎?值得。需要的功課較多。今年計劃要去的友人,可私下問我。
分佈在數個村落的藝術品。公共交通想要全部遊覽略有困難,租車最好,否則就需要更多時間,靠租用自行車。
五
計劃之外的行程是走了一趟奈良。
從新瀉的越後湯澤,坐ぼくぼく線,再轉信越線,最後夜間大巴,一路從北信越地區,跨越半個日本本島抵達關西。
這條線路會經過魚沼。魚沼出產的魚沼米,是日本排第一的大米。其中又以越光米品質最高。火車、大巴沿路的風光,是日本最典型的鄉下景色。
海邊火車似千與千尋。鄉間火車似龍貓。
神社、稻田日本鄉下的典型景色撩人心弦
去關西的原因,有二。
一是公司有酒類業務,社長帶我去拜訪酒造和酒商;
二是去奈良看安倍遇刺地。
安倍在日本提出了“觀光立國”的主張,其後才有旅遊業的蓬勃發展。我昔日所有的日本5年旅遊簽證,也得益於安倍的政策。
除卻這些,作為旅行者,我對“見證歷史”也有當然的欲望。親眼看看事情在何處發生,是旅行者好奇的本能。
日本當下依舊沒有開放自由入境。
六
拜訪酒造刷新了我對日本的認識。
神戶作為日本知名度最高的高級和牛產地,距離大阪又近,我曾經無數次路過。
未曾想,在我經常坐的阪神/阪急線上(這段火車最知名的一站當屬“甲子園”),隱藏著自江戶時代以來,日本最大的酒造之地灘五鄉。
那些我耳熟能詳的日本酒,大多產自此處。
日本酒造業是最傳統、保守的行業之一。許多酒造世家隻釀不售,把所有市場工作交給商會人士。對於一般人來說,很難有契機訪問酒造。門檻太高,並不是誰都接待。
這也導致了造酒的凋零和衰敗。加上家業無人繼承、日本年輕人對清酒的興趣減少等問題,日本酒造面臨相當不利的局面。
我在“業內大佬”的引領之下,得以窺見古老國度中,至今仍在延續的古老行業的面貌,實為幸事。
見所未見,為旅者所向往之事。
這間開在神戶主題樂園內的神戶蒸餾所即為友人所有
除卻酒造,神戶之行還刷新了我對和牛的認知。
高級和牛我吃過不少,松坂牛、近江牛、飛驒牛、宮崎牛,榜上有名的和牛我嘗過半數。神戶牛得益於旅遊業,名聲響亮,同時又反過來被老饕嫌棄。
實際上,神戶牛數量不過幾百頭,並不能滿足市場需求。即使許多餐館使用了真正的神戶牛,也不是最精品的部分。
因此要選對店、選對肉,同時也看契機,看當日供應之牛是否達到最高品質。除此而外,還需要有合適的料理師,方能發揮到最大。
日本,在某方面說,也是一個“人脈社會”,某些地方仍有不見天日的潛規則。若非有人引路,哪怕掏足了成本,也未見得能吃到“內貨”。
我沒有時時都吃高級和牛的願望,嘗過一次,滿足了好奇心,足矣。
長見識的一餐前菜:牛刺身、沙拉、鵝肝。主菜:兩種頂級神戶牛+蔬菜。主食:牛油炒飯。酒:兩種,拉菲和拉圖爾合作酒莊。甜品:手造冰淇淋
七
北半球近日很熱,熱得我奄奄一息,直到此刻,身體依然抱恙。從南半球抵達炙熱,感受尤其深刻,我的那個健身包裡還裝著一件700D的羽絨服,從寒冬到仲夏,不用幾個小時。
當我把在世界各處遊蕩過成家常便飯以後,時常感嘆世界之小。
然而即使是如此小的世界,人和人之間隔了一道河、一條街、一根畫在虛空中的國境線後,竟然成了迥異的群體,有著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和看待外界的方式。這是使我驚訝和感慨的部分。
我又有半個月的時間不寫文章,缺乏表達欲。有句老話是:人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何止悲歡?連寒暑冬夏都不相通。
我的願望是像那無拘無束的風,自由行走;是隻要有工作能攢錢,能四處旅行;是見識沒有見過的東西,嘗試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八
我對新加坡的印象很好,轉機停留三日,浮光掠影一見,看到的了十分有趣的景象。
新加坡這個地方,很難說哪一類(群/族)人是主流人口。華裔、西方人、中東人、印度人,都是主要群體。多元文化相互交織,難分彼此。
中國城裡有印度教的神廟,佛牙寺裡有穆斯林參觀留影。
我住阿拉伯街,陽台看出去就是蘇丹回教堂,另一邊有一條酒吧街。我從未見過族裔/信仰如此復雜的人群在同一桌上嗨。
默罕默德阿裡巷的臉譜塗鴉
新加坡的食物更是一絕,全球各處的料理,均能在此找到頂尖水準。
融合、交流,互相尊重,才是共處之道。
這麼大一盒貓山王榴蓮隻要12新幣
九
再回塔州,也再回冬天。
去日本的諸項事宜均已辦妥。除了塔斯馬尼亞大學的留學生外,我又多了一個身份:東京都足立區居民,以及旅行會社的社員。
從東京飛往墨爾本的飛機上,我在迷迷糊糊中想:對我來說,此刻的飛行可以算是回家嗎?
“家”的定義是什麼呢?
答案可以很復雜,也可以很簡單:3個月不用收拾行李“搬家”的地方,可以稱之為家。出門不用導航的地方,也可以稱之為家。再或者,旅行者沒有故鄉。天下為家,亦無不可。
家的概念可以抽象,解構。不用當作枷鎖鐐銬,套在靈魂深處。在漂泊中獲得“無根性”,將“無根性”作為自己的故鄉,又有什麼不行呢?
塔斯馬尼亞呆久了,看高樓大廈也覺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