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珠三角和長三角的服裝代工廠看來,SHEIN並不像其在資本市場那麼有魅力,更像是一個用低價擾亂行業秩序的“壟斷怪獸”。
這是一家App今年在美下載量超過亞馬遜,讓拼多多高薪挖人的中國跨境服飾電商。分析機構CB Insights數據顯示,SHEIN是全球估值第三的獨角獸,僅次於字節跳動和SpaceX。
據外媒報道,SHEIN目前的估值已經超過了同為時尚品牌的ZARA和HM的總和。對於SHEIN,表面上是大數據帶來的上新率和7天物流讓其趕超了HM和亞馬遜,背後則是中國數萬家服裝廠撐起了SHEIN的生產加工。
據SHEIN的一家供應商向電廠透露,從收到SHEIN的訂單,到最終產品出廠,最快可以5天實現;而ZARA從設計到門店商家周期是12天到14天,HM是21天。
中國供應鏈撐起了SHEIN的速度。然而,這些SHEIN供貨商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SHEIN把供應商壓榨慘了,應該說他們是拉著無數供應商‘墊背’成就了自己”……因為低價、庫存壓力、拖欠貨款、合作中途壓價,接受電廠采訪的供應商對與SHEIN合作頗多抱怨。
與資本市場上SHEIN融資的火熱相比,供應商率先感受到了SHEIN的降溫。沈維是泉州一家做運動服飾的老板,他們已經為SHEIN供貨兩年。但是今年沈維的積極性越來越差,因為年初到現在他家附近所有給SHEIN供貨的廠子,90%都沒有訂單。
一、速度來自於對供貨商的極限“壓榨”
廣州和東莞虎門的服裝廠是SHEIN供應鏈的起點,但在當地它的口碑並不好。
早前SHEIN合作的廠家多集中在廣州地區,它也經常去號稱全國最大的服裝批發商——廣州“十三行”拿貨。
但是一位虎門制衣廠負責人告訴電廠:“SHEIN在廣州和虎門印象都臭了。老拖工廠加工費,動不動就扣貨。”隨著影響力的增大和強大的銷售渠道,SHEIN對供應商的要求是用最快的速度,出最便宜的貨,在審版、質檢、供應商規模上都有了新的要求。
比如,SHEIN對FOB(指的是由SHEIN平台設計和制作第一件樣衣,然後由供應商方面包工包料完成生產)供應商的要求是能在7至11天內交貨,並具備承接100至500件小規模訂單的快返能力。同時,FOB供應商的工廠面積至少有2000平方米,工廠車位不少於80個。
今年以來,這種對供應商質量和售後要求越來越嚴格,但是利潤卻並沒有提升。即使是與SHEIN潛在合作的“二次工藝廠”,也需要具備營業執照,而洗水、印花、染色廠需具備環保證,洗水、染色廠面積需達到1000平米,印花、繡花、復合廠面積需至少為500平米。一位廣州做服裝的SHEIN供應商就是因為提交資料的時候填寫的自家大廠,但是SHEIN驗廠時選擇的小廠,而被SHEIN拒絕。
相比於HM和ZARA,SHEIN的要求就是——價格要更低、做貨要更快。SHEIN有專門的核價部門,會在市場上掌握各種原料、工藝的價格,將供應商的利潤控制到極低。“我們要一直優化才可能有20%的毛利,這還不包括備貨造成的壓貨和罰款”。給SHEIN供貨幾年的廣州輔料商鄧先生告訴電廠。
除此之外,SHEIN內部有一個系統會對供應商進行考核,評定標準就是時效、價格和品質。“他們去年黑五銷售數據不是很好,供應鏈負責人說要進行產品升級”,鄧姓負責人說,今年SHEIN的考核明顯變嚴格了,對價格和時效要求更高。如果考核評分太低,供應商就可能會被淘汰或者罰款。
對做跨境電商的廠家來說,本質上去奔著高利潤去的,但是SHEIN卻在拉低以往跨境電商出口的產品單價。“也就一家獨大發了他一家,下面的供應商都是虧本在賣,把價格壓到完全沒有利潤”……在業內有一種說法,SHEIN像多米骨牌一樣,做虧一家供應商就換另一家。
在其最早的基地廣州,不少廠家已經放棄SHEIN。“我們廣州這邊實在沒貨的工廠才逼不得已做。”一位廣州服裝業人士透露。
截至2021年,廣州市番禺區南村鎮是SHEIN服裝供應商最大的集聚地。至少有400家制衣廠是SHEIN的核心供應商,此外還有1000多家小供應商。但是當地一位服裝廠老板告訴電廠,他們不做SHEIN,因為後來入場的供應商很難掙到錢。
押款周期長、無預付款、毛利低到等同於銀行利息……諸多的政策,讓SHEIN在供應商中失去吸引力。
電廠記者也發現,SHEIN的供應商從早期的廣東沿海地區,已經逐漸往泉州、蘇州、紹興、山東等地滲透。
“好幾個朋友做SHEIN的單,去年的錢到現在還沒有結清,不做SHEIN的單錢更加難討,真的騎虎難下”。一位供應商透露,現在SHEIN的回款速度已經變慢了。而所謂允許設計放到其他渠道,也隻是指廠家自己的設計。
此外,數據分析平台Bloomberg Second Measure數據顯示,SHEIN今年一季度的銷售額增長率已經下降至57%。
沈維是泉州一家做運動服飾的老板,他們已經為SHEIN供貨兩年了。但是今年沈維的積極性越來越差,因為年初到現在他家附近所有給SHEIN供貨的廠子,90%都沒有單。
“SHEIN找我們公司來談了N次,我們就不做。他們這種壓價模式和壓月支付模式,等於始終有45天貨款欠著,還不包括生產和備貨成本。一般但凡有點生意的都不會接。”一位供應商稱。
二、上新帶來庫存風險轉移
在業內人士看來,SHEIN的模式有一個致命點——就是過度上新造成大量庫存。不過這部分風險都轉移給了供應商。
中泰證券在相關研報中提到,SHEIN每周上新SKU4萬-5萬,這就要求供應商可以承接100件的小訂單。
本身利潤比較薄,而SHEIN的OEM模式中單量小、售後退貨需專人負責、庫存風險高,也成為很多供貨商放棄的原因。
“需要自己找模特公司拍照、上傳,供他們選品,價格壓到你吐血。起訂量100個,賬期30天……”一位中小型服裝企業負責人孫青告訴電廠,他因為前期流程太過繁瑣而放棄做SHEIN。
做成衣的供貨商,還需要自己備貨,做得越多,壓資金越多,供貨商所面臨的風險也就越大。而一旦貨沒有賣出去,損失都是廠家承擔。供應商告訴電廠,以前SHEIN還會包銷,但今年以來壓貨帶來的風險已經全部轉移給供應商。所以很多給SHEIN供貨的工廠,最後倒閉收場,其中大部分壓力都來自於庫存。
敢接SHEIN訂單的供應商,需要自己有一個穩定的線下銷售渠道,可以消化存貨。“你如果自己沒有辦法銷售尾貨,就很難賺到錢,因為不備貨你來不及生產。”孫青告訴電廠。
因為做到後面,供應商已經很難退場。“我做了2年了,真的想退都退不出來,壓了我60多萬貨款和20萬庫存。”浙江金華服裝廠孫老板透露。在社交媒體上,像孫老板這樣自稱在SHEIN壓貨幾十萬的中小供應商非常普遍。
對於小廠來說,SHEIN的模式非常不穩定。前期量小,SHEIN讓小廠做,因為大廠不會去接幾百單的小訂單。爆紅後量大了,SHEIN就會去找大廠投標更低價生產。
而且SHEIN的合作模式中,都是讓工廠先墊資,自身輕資產運營。如果一點付款延遲,對於資金本身不充裕的供貨商來說,就是造成資金鏈斷裂。所以很多廠家之前賺的錢都賠在了與SHEIN的合作上。
三、疫情下的低價密碼
與SHEIN合作單價低、利潤薄,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供應商與之合作,疫情下整體外貿服裝行業低迷造成了這種狀況。
“我就是掛靠在供應商下的小加工廠,沒啥利潤。但是現在就得去做,沒辦法,沒有訂單。”一家江西的服裝生產商透露。對很多供應商來說,接SHEIN是為了養工人,因為工廠不運轉、無法開工資,熟練的工人就會離開。很多公司都是在實在接不到活、需要養工人和設備的時候,就去接SHEIN的單子。
因為出貨量大,SHEIN往往可以讓不少廠家穩住工廠運轉的基本盤。如果有SHEIN的背書,公司還可以接到其他客戶單。早期,SHEIN團隊到跑到紹興市場找供應商,都是問有沒有現貨、庫存貨。消化疫情造成的中國服裝業庫存,是SHEIN可以便宜並經常打折的重要原因。
在SHEIN依靠的廣州供應鏈中,很多工廠此前都是供貨給線下檔口,尤其是廣州十三行。行業裡曾有這樣的說法:中國八成服裝來自廣東,廣東八成服裝來自廣州,廣州八成服裝來自十三行。疫情之前,幾乎每天有以十萬計操著不同口音的批發商,從全國各地趕來十三行批貨。而疫情之後,據21世紀經濟報道,十三行許多檔口根本無法開門營業,壓貨、關檔,成為無數十三行服裝人的常態。
“因為廣州服裝行情不好,我們開廠的才會選擇去做跨境供應商,以前我們都是供貨給檔口。”一個廣州服裝廠商直言。
而SHEIN還在不斷擴大公司規模,計劃從服裝品類擴大到全品類。業內人士透露,SHEIN的團隊已經開始在義烏招小商品供應商。
近期,SHEIN美國業務總裁George Chiao也在接受采訪時透露,公司計劃在美國建立三個大型配送中心,計劃把發貨時間縮短三到四天。
“你敢壓價,我就敢偷工減料”,一位供應商在社交媒體匿名回復。這是SHEIN必須面對的質量風險。一旦疫情恢復、低價失去魅力,消費者和供應商都可能轉頭。而SHEIN不斷的擴張,留給資本市場的就可能隻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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